试论开封清明上河园由《图》到“园”的景观化手法
誉为国之瑰宝和神品的《清明上河图》,其艺术价值、历史价值、社会价值等享誉海内外。上世纪90年代初动工兴建的“开封清明上河园”,就是依照张择端《清明上河图》的立意、构图和风格设计、建造的。目前已成为经济效益、社会效益显著的“中州名园”。“清园”的设计、建造过程是《清图》的物化与景观化过程,其中体现出大量的艺术创意和艺术手法。
一、《清图》是“清园”的“神”、“魂”所在
《清图》的“魂”和“清园”的“神”是什么呢?先说《清图》,我们可以从历代文人、收藏家对《清图》的题跋中领略这幅名卷的“神”、“魂”所在。金人张公药题跋诗曰:“通衢车马正喧阗,衹是宣和第几年。当日翰林呈画本,升平风物正堪传……楚柂吴樯万里船,桥南桥北好风烟。唤回一晌繁华梦,萧鼓楼台若个边。”张公药的跋语点明,东京汴梁的“升”、“繁华”景象便是《清图》的“神”与“魂”之所在。元代杨淮题跋云:“看城郭、市桥、屋庐之远近高下,草树、马牛驴驼之大小出没,以及居者、行者、舟车之往还先后,皆曲尽其意态,而莫可数计,盖汴京盛时伟观也。”杨跋点明,汴京的“盛时伟观”便是《清图》“神”、”魂”所在。明代李东阳的题跋则亦生动鲜明:“宋家汴都全盛时……清明上河俗所尚……城中万屋翚甍起,百货千商集成蚁……虹桥影落浪花里……笙歌在楼游在野……”这里又点明《清图》的神、魂在于它是一幅北宋汴京的全盛图和风俗画。把这些跋文的意思集中起来,用“汴京繁盛,上河风俗”去概括《清图》的“神”与“魂”是比较恰当的。
我们既然从题跋中概括出了《清图》的“神”、“魂”所在。那么依照《清图》建造的“清园”,其神韵又在哪里呢?对此,“清园”的建设规划者和经营者头脑很清醒,请看他们对该园的主题定位:“一座再现北宋东京汴河与市井繁华景象的历史文化主题公园。”为其策划的宣传口号是“一朝步入画卷,一日梦回千年”。由此可以看出“清园”的“神韵”所在,那就是要让游客在园中体验到北宋汴梁的繁华景象。而且“清园”园区内又多植柳树,如此一来更加烘托出了“清明时节”的气氛。这样,一幅画:《清明上河图》,一部书:《东京梦华录》,一座园:“清明上河园”,都反映了一个主题,展现了共同的“神”、“魂”,即“东京梦华”。这对一座饱经沧桑、几经兴衰的千年古都开封来说,不能不算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情。
二、“清园”是《清图》的物化和景观化展示
“清园”不仅是一座园林景观,也是一幅物化和景观化的画卷。“清园”以景观之“体”还《清图》之“魂”,其成功之处在于以下几点。
首先,“清园”依《图》造“园”的成功,在于立意和创意的成功,在于成功地以《图》托魂和用“园”寄神。用园林的真物实景,展现出一幅生动的、有声有色的历史画卷,使游客在园内感受到“人在画中走,一览千古情”。许多游客走进“清园”并不觉得是在游园,而是感到自己一下子走进了深邃的历史隧道,走进了北宋东京汴梁的河岸、街市,当了一回“宋朝”人。《清图》的“魂”给予“清园”以“神”;“清园”的“神”,又再现了《清图》东京梦华之“魂”。艺术转化的魅力,在此得到了充分体现。
其次,“清园”是立体化的、情景交融的《清图》。在《图》与“园”之间,用一个“情”字将二者紧紧牵系起来。《再造宋风·开封清明上河园》的作者李勤策先生曾写出了这样的评价:“总之,清明上河园将在画情、风情、人情上给人们以多境界的体味;在民俗、民风、民心、民意上给人们以多层面的反思;在实力、活力、张力上给人以多角度的启迪。这是一座底蕴深厚的园,更是一座灵光辐射的园。”又说:“清明上河园的整体氛围中,还有更广泛意义上的亲和,那就是对历史的亲和,对地域的亲和,对哲理的亲和。对历史,它显现的不再仅仅是旧时景观,而是上下五千年民心对国力昌盛、经济繁荣的企盼;它回响的不再仅仅是对昔日歌舞升平的眷恋,而是故乡热土对全新时代特征、全新运作半径的拓展;它开掘的不再仅仅是对浩瀚文史资料的考证,而是华夏民族与生俱来的蓬勃向上、自强不息的民气。”①由于造园者对《清图》立意的深度理解和对原作的整体亲和,其对游客的亲和力和感染力便也油然而生。
最后,以“神似”高于“形似”以及审美价值的升华,使《图》与“园”相互烘托、相得益彰。俗语说“风景如画”,又说“画如风景”,那么“画”与“景”究竟孰美?恐怕人们不会机械地理解或破解这个问题。“画”是艺术品,“景”是实物、实体,二者虽不同类,但人们对“美”的认识和理解却有很多相同、相近之处。把《清图》的美感价值(“画如美景”)在“清园”中得到移植和创造性地复现(“美景如画”),使“清园”因《清图》而生,《清图》因“清园”而活,这种成功的“艺术嫁接和移植”,不是“摹仿”中的翻版,而是“摹仿”中的再创造。这种艺术门类的跨越,使我们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缤纷斑斓。
三、宏观写意、微观写真的造园手法
将千古名画《清明上河图》实景化,既要在景观中体现《清图》的创意、神韵和风格,又不能死搬硬套,比葫芦画瓢。把一幅历史名画作为“施工设计图”,那样做必然会弄巧成拙。《清明上河图》不管它反映的东京市容如何逼真,但它毕竟是绘画艺术品,不可能一一证诸史实,想要确切的确立《清图》中每一座建
筑的真实位置是不现实也是不科学的,我们只能采取艺术的手法将其定位。在大体弄清了《清图》所绘东京城的部位、方位和规制后,就更容易理解“清园”所采取艺术造园手法的必要性与合理性。认识并理解从绘画艺术到造园艺术、建筑艺术转化过程中,对各自特点和规律性的把握,从而使历史的真实与艺术的真实尽可能相统一、相和谐。
运用“写意”的手法去造园,其实早在我国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园林设计中就已经非常的显露了。魏晋南北朝是我国社会发展史上一个重要时期,一度社会经济繁荣,文化昌盛,士大夫阶层追求自然环境美,游历名山大川成为社会上层的普遍风尚,而大批的文人、画家参与造园,进一步推进了我国造园艺术的发展。比如,吴郡顾辟疆的“辟疆园”,司马炎的“琼圃园”、“灵芝园”等,都具有一定的国画“写意”风格.隋以之后,造园家与文人、画家相结合,运用诗画传统表现手法,把诗画作品所描绘的意境情趣,引用到园景创作上,甚至直接用绘画作品为蓝本,寓画意于景,寄山水为情,逐渐把我国造园艺术从自然山水园阶段,推进到写意山水园阶段。如王维,他辞官隐居到蓝田县辋川,相地造园,园内山风溪流、堂前小桥亭台,都依照他所绘制的画图布局筑建,如诗如画的园景,正表达出他那诗作与画作的风格。再如苏州城南三元坊地沧浪亭,全园布局,用写意手法删繁就简,以少胜多,自然和谐,堪称构思巧妙、手法得宜的佳作。与狮子林、拙政园、留园列为苏州宋、元、明、清四大园林。全园景色简洁古朴,落落大方。不以工巧取胜,而以自然意境为美。所谓自然,一是不矫揉造作,不妄加雕饰,不露斧凿痕迹;二是表现得法,力求山水相宜,宛如自然风景。沧浪亭园外景色因水而起,园门北向而开,前有一道石桥,一湾池水由西向东,环园南去清晨夕暮,烟水弥漫,极富山岛水乡诗意。而园内布局以山石为主,入门即见以黄石为主、士石相间的假山,山上古木新枝,生机勃勃,翠竹摇弋于其间,藤蔓垂挂于其上,自有一番山林野趣。建筑亦大多环山,并以长廊相接。但山无水则缺媚,水无山则少刚,遂沿池筑一复廊,蜿蜒曲折,既将临池而建的亭榭连成一片,不使孤单,又可通过复廊上一百余图案各异的漏窗两面观景,使园外之水与园内之山相映成趣、相得益彰,自然地融为一体,是写意园林的范例。
清明上河园的设计、建造者,在依《图》造“园”的过程中,充分研究、借鉴了中国传统的造园手法,尤其是在处理“写意”与“写真”的关系上,统筹兼顾,详略得当.如果只讲写真,写意不足,不仅园区空间容纳不下,而且将耗费巨额投资,建造出的是“城区”,而不是“园区”;但如果“写意”过多,“写真”不足,那么景区就会过于空泛化、概念化,让游客缺乏身历其景的真实感,为游客所难以接受。因此,将《清图》这幅宏篇巨制的历史画卷,再现于一块有限的空间里,“容千里江山于咫尺之内”,这是中国画特别是中国山水画的特色和优势所在:也是中国造园艺术的特色和优势所在。从“清园”依《图》造“园”的实践看,“宏观写意,微观写真,取舍有度,贵在意境”,的确是将巨幅画卷成功植入园区的造园之策。
《清明上河图》是我国文化遗产中一件绚丽瑰宝,这幅名画对我们当今现实生活的影响,不仅仅是仿造了一座“清园”,它的历史价值、社会价值和艺术价值正在被更深入地挖掘出来,它对建筑艺术、服装艺术、民俗艺术、商业文化等的影响越来越广泛。就依图造园来讲,有两种不同概念。一是依照“施工设计图”
去造园,这不属艺术门类转化范畴。二是依照艺术画作造园,即绘画艺术向造园艺术的转化。“清园”的依《图》造“园”虽不能和以上古园林相提并论,但“清园”作为文化主题公园其依《图》造“园”的主流是成功的,这一点已被8年来的运营实践所证实。但是,从另一方面讲,该园的设计和建设,也有值得推敲的缺憾之处。虽然如此,“清明上河园”还是创造了我国现代依《图》造“园”以及艺术门类成功转化的一个范例。她的成功经验与依《图》造“园”之景观化手法将为后人带来有益的借鉴和启发。
注释
①程民生、李勤策:《再造宋风·开封清明上河园》,河南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177—17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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