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网友 发布时间:2022-04-22 0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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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心网友 时间:2024-08-10 04:13
练气功讲究外静内动,即外部身体相对静止(入定),通过意念,调遣内气定向运行,正所谓“寓动于静”。在语义表达上,如果也遵循静中求动的原理,会产生理想的修辞效果。
汉语社会特别喜欢在语料特别是成语的谐音上做文章。仿拟词和被仿拟词通过潜在的语义对比,让人回味,如仿拟词“文人相亲”“相敬如冰”“一见终情”“出口成脏”“毁人不倦”和被仿拟词“文人相轻”“相敬如宾”“一见钟情”“出口成章”“诲人不倦”读音丝毫未变,语义却彻底了,形成强烈对比。曾看到过一幅漫画,画面上的人都望着墙上的挂钟等下班,漫画的标题《注意力集“钟”》很有讽刺意味。这种组合仿拟于“注意力集中”,所指却是在工作上注意力不集中。“家庭煮夫”一词指很会料理家务的男人,显然是由“家庭主妇”谐音仿拟而来,读音未变,性别却由女性转为男性,反差极大。再如把劣质工程戏称为“全忧工程”,原词组中的“优”换成了“忧”,两相对照,很有讽刺意味。第二种情况是仿拟词和被仿拟词同时出现,二者之间存在某种逻辑联系,如:“评奖变成了平奖”“万万不可把争鸣误为争名”“ 有些地方,扶贫变成了扶瓶(笔者注:指酒瓶)”“不按照考试成绩择优录取,而把考试作幌子,掩人耳目,实际是‘择友录取’。”第三种情况是同音语词的对举。如“不学先进游‘仙境’太不应该。”“县官不如现管”“惠而不费”(施惠于人而无所耗费,“惠”和“费”发音接近。)。周总理在一个文学创作座谈会上打比方说,不懂技术空谈政治的人“只能在导弹部门‘捣蛋’”,语言诙谐幽默,体现出总理在语言表达上的学养。
对举的语词如果只是一字不同,而语义上形成某种程度的反差,也能达到“寓动于静”的表达效果。如“切忌先驱变先烈”“思路决定出路”“你有,我有对策”“要风度,不要温度”“养儿子是名气,养闺女是福气”之类的话也都充满了幽默和机趣。钱钟书在《围城》中有一段话:“中国是世界上最提倡科学的国家,没有旁的国度肯这样给科学家大官做。外国科学进步,中国科学家进爵。”“进步”和“进爵”,一字之差,却相差万里。
将一个词作扩展,扩展前后二者对举,也可取得类似的效果。如,前些年有人把东德和西德合并,资本主义占上风的状况戏称为“马克战胜了马克思”,“马克”和“马克思”,后者只多一个字,意思迥异,二者被分别用来指代互为对立的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妙不可言。再如,我们在谈到物质生活时常说:“金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能的。”这句话妙就妙在表达上的机趣。两句看似有点相悖的话是从两个角度说明金钱与生活的关联。“万万不能”显然是由“万能”扩展而来。
变换语词的语素排列位置也能达到“寓动于静”的效果。如:“严刑之下,能忍痛者不吐实,而不能忍痛者吐不实。”(钱钟书《管锥篇》)“打着‘文化大’旗号‘大革文化命’。”(袁鹰《玉碎》)前者,“不吐实”和“吐不实”只是字序不同,而语义恰恰相反;后者,“大革文化命”的说法由“文化大”变序而来,语言表达富于急智。话剧《陈毅》中有一句台词:“哪有‘主民’几十年不许‘民主’一分钟的道理。”“民主”变序为“主民”,恰恰有“不民主”之意,二者之间跨度极大。报上有一幅漫画中的对话很有意思。甲说:“我的职业是理发,比较注意观察头上。”乙说:“与你差不多,我是看上头。”乙把“头上”乘势变序为“上头”。“看上头”可理解为看领导的脸色行事,变序后语义所指发生突变。最妙的是,乙事先声明与甲的职业差不多。正是这种静中求动造成的强烈对比令人捧腹。抗战期间,国民作为大后方的重庆曾经流传四句话——‘前方吃紧,伤师失地;后方紧吃,醉生梦死’。讽刺前方炮火连天,官场上却灯红酒绿,依然吃香喝辣。“吃紧”和“紧吃”语素对换,形成残酷的对照。民间流传一种说法:“江西人不怕辣,湖南人辣不怕,四川人怕不辣。”它的巧妙之处在于,仅仅通过三个字的不同排序表现三个地区对辣味喜好的不同程度。还有一段常用来劝学的话:“读好书,好读书,读书好。”(第二个“好”念去声)仔细琢磨,“读、好、书”三字的三种排序,意思是互为补充的。
改变语词的内部语法关系或语素之间的组合关系,也能达到“寓动于静”的效果。先看《文汇报》上的一段话:
在“参军热”的年头里,有些人不惜把别人的儿子挤掉,从后门把儿子塞进部队;在“升学热”的年头里,有些家长不惜丢掉自己的本职工作,走边门为子女辅导、延师;在“出国热”的日子里,有些父母开洋天窗,把儿子送出去镀金。难怪有人说,现在父母成了“孝”子。
“孝子”一词中的两个语素原来是偏正关系,在上面的句子中变为动宾关系,语义急剧滑向反面,直指违背世道伦理的社会现象,痛快淋漓。“工农兵学商”原来是并列关系的词组,我国上个世纪90年代进入市场经济,有人原封不动地借用这个组合带有夸张意味地戏称全民经商的热闹局面,结构上并列关系改为主(工农兵)谓(学)宾(商)的语法关系,巧妙之极。
笔者在刊物上看到一幅漫画:单位建了宿舍楼,分房小组负责人讨好地来问一把手,选择什么类型的住房,对方不假思索地回答:“正、大、光、明嘛!”意为要楼层理想、面积大、采光好的。那位上司的办公室恰好悬挂了书有“正大光明”四个大字的横匾。上司的答话恰是墙上那条座右铭的“断开”。语法结构的改变使“正大光明”的原义“言行正派,襟怀磊落”荡然无存。二者之间强烈的语义反差,造成辛辣的讽刺效果。
由此看来,“寓动于静”是被汉语言社会青睐并不断创新的表达手段。其生命力还体现在,年轻人的交际编码中也能发现它的踪迹。如有人就“单纯”造出新词“单蠢”,指过于天真、过于单纯的人。一位主持人对参加节目的27岁的某女孩说:“我觉得你很单纯,可要是一不小心,纯会变成蠢。”可见二者有程度的差别。“纯”和“蠢”只差声调,语义却由褒滑向贬,很巧妙。如果遇到熟悉的面容娇好的女子称其为“美女”,对方心中窃喜,却往往自谦地说自己是“霉女”。否定的方式是把受之有愧的“美”字换上一个只差声调的“霉”字,主动和“发霉”“倒霉”这样一些负面的概念拉上瓜葛,让人哭笑不得。相反,某大龄未婚女不满于“剩女”的说法,谐音造出“盛女”一词,大概是想强调其人生正处于“全盛时期”。有些年轻人带着游戏心态评价对方“很可爱”,对方正得意的时候,马上申明:“可爱”是指“可怜没人爱”(被当成简称理解),造成对方心理期望的突然落空,“语言游戏”倒是达到预期效果。更无厘头的是造出“呕像”一词。当“被游戏者”听到这个词时,认为说的是“偶像”,实际上是指“呕吐的对象”。仿拟词只换了一个同音字,并变为简称,造成语义“大翻盘”的窘境。